从“水十条”开始，环保改革的三重奏已经正式奏响。“思想动员”、“地方动员”和“部门动员”这三重奏如果能够真正发挥效应的话，那么环保改革就会成功。

4月16日，全社会期待已久的《水污染防治行动计划》(简称为“水十条”)正式颁布。在全社会加快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背景下，并且伴随着新部长的上任，这项计划的颁布无疑将在中国掀起一轮环保高潮。在中央决策层面上，最高领导人在不同场合连续地“见缝插绿”，身体力行地推进生态环境保护，这成为环保高潮中最引人注目的一点。同时，在环保执行层面上，除了国务院本次颁布的“水十条”之外，环境保护部已经在3、4月份连续出台数个文件，不仅重点推行“环评脱钩”这一强有力的改革措施，而且还在约谈地方政府负责人，并在重大项目环评否决意见等方面重拳出击。

对此，具体的理念、政策和措施固然都在发挥着各自的效应，但更为重要的问题是，究竟应该如何审视环保领域呈现出来的最新发展态势？在深化改革的大环境中，应该如何把握着眼于改革的环保政策的内在逻辑？

为了回答这些问题，首先需要搞清楚推进环保改革的两个基本前提。第一，环保既是政府的一个职能，同时又具有非常重要的公共性质，即环保是用来创造公共品的，这个公共品体现为环境质量的改善。这个基本前提决定了“环保”及环保部门的努力方向，那就是保护环境。因此，作为环保部门或者相关的环保职能部门，它并不需要考虑太多的其他因素，最重要的是将自身部门的本色还原出来，而不是越俎代庖地干其他部门应该干的事情。第二，需要考虑政府部门的目标函数，或者说各部门、各地区政府负责人的考核和评估机制。一般而言，如果环保部门的定位清晰，那么它就可以开足马力大干一场了。不过，这里面有一个特别的因素，即各部门、各地区政府负责人的考核和评估机制。这一套机制的核心就是“官员”，作为各项环保政策的具体执行者，来自于中央部委和地方政府的官员(官员群体)最终决定了如何落实这些环保政策。假如这个官员群体对环境保护有所保留或者有所抵制的话，那么无论环保部门有多大的积极性，环保政策也无法真正落地。这是当下推进环保改革所必须面对的第二个前提。

上述两个前提综合起来，意味着当下的环保改革需要完成两项关键任务。其一，要重新厘清环保部的功能地位。如果环保部门本身都不具备合理的功能和地位，那么如何才能履行好保护环境的职责呢？这个功能和地位既包括点上的，譬如严控标准、环评等，也包括面上的，譬如对于不同污染物的管辖和控制。其二，要真正落实第一点，就必须在思想和行动上解决官员群体的激励问题，让官员群体能够真正投入到环保工作中。在一定程度上，是否成功地动员了官员群体，决定了环保改革的成败。

事实上，有关上述两个要点，在当下的改革进程中，已经有所呈现。概括地说，这个呈现具体体现为“思想动员”、“地方动员”和“部门动员”三个层面，被称之为“环保改革三重奏”。

首先，环保改革的第一重奏就是思想动员。所谓思想动员，其实质是解放思想。如果说在30多年前改革开放的初始阶段，我们要冲破“两个凡是”的思想桎梏，在上个世纪90年代，思想的解放体现为冲破“计划经济”的制度樊篱，那么现如今，我们思想动员的目标就是要冲破“增长为王”的发展理念。长期以来，在GDP锦标赛的激励下，各级政府和官员都是按照“增长为王”的理念开展工作，包括招商引资、放松环境管制等等，其结果是在整个社会形成了“宁要经济，不要环境”的落后思想氛围，这种思维也在左右着各种工作的方向。因此，在生态文明建设和推进过程中，中央所做出的大量宣传和铺垫工作，其指向都很明确，那就是要彻底拆除围绕在环保思想上的铁栅栏，尤其是破除各级政府负责人的思想桎枯。这一步显然关涉到治国理政的成效，关涉党国安危，关涉民族大业。当然，思想解放的冲击波也必然会触及社会经济各个角落，从而形成汪洋大海之势。

其次，环保改革的第二重奏是解决基层政府激励机制的问题。有了充足的思想动员，接下来就要开始行动起来，那么让谁行动呢？从改革的效率出发，当然要从阻力相对较小的地方入手。作为环保部门而言，在改革初期，面对顶层制度设计缺失的情况，它最可能推动的对象是在“地方”层面而不是在“中央”层面。由此，环保改革也并没有像众多人预期的那样，在初期就实施所谓的“大部制”，反过来，环保风暴的对象是“地方政府和官员”，譬如，2014年环保部和众多地方省市签订了“环保责任书”，并且在新《环保法》中，地方政府也首次成为问责对象，而这些无疑都是一种刚性的激励和约束举措。假如地方政府做得不好，就要按照责任书或者《环保法》中的规定受到相应的处罚，例如，进入2015年后，环保工作效果不理想的地方政府负责人，果然就遭到了环保部的约谈。这释放出非常明确的信号，即未来政府主要负责人要被纳入环保工作考核并成为处罚对象，而这对于中国的官员是有很大触动，从而很好地推动了地方政府的环保行动。

最后，环保改革的第三重奏落在了中央部委头上。这一点在“水十条”中体现地淋漓尽致，包括环保部在内的各中央部委都不仅分领到了明确的任务，而且还要受到中央组织部和监察部(纪委)的监督和考核，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首次向公众公开部委的明确职责，那么这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中央层面的激励和考核机制开始面向环保工作，同时还意味着环保工作的中央顶层制度设计正式启动。在建立激励和考核机制的基础上，不排除未来将继续整合中央部委环保职能的可能，也只有这样，环保部门才能真正地统筹各项环保工作，形成系统性的协同作战能力。当然，中央部委层面的环保改革是最难啃的骨头，目前只是开始公开并考核这些相关部委的环保职责，其效果不得而知。而如果要将这些分散的环保职责归拢起来，那么难度会更大。

从“水十条”开始，环保改革的三重奏已经正式奏响。“思想动员”、“地方动员”和“部门动员”这三重奏如果能够真正发挥效应的话，那么环保改革就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