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福喜被曝使用过期变质肉

舌尖上的安全谁来保障

□ 宫玉斐  本报记者  霍一夫

    7月20日，上海福喜食品有限公司被曝大量采用过期变质肉类原料加工食品，向麦当劳、肯德基、必胜客等国际知名快餐连锁店提供肉类原料。公开资料显示，上海福喜食品有限公司是一家美国独资企业，主要从事为国际知名快餐连锁店提供肉类、海鲜、米面制作及蔬菜产品的生产和加工业务，是国际知名快餐连锁店的全球合作伙伴之一。然而，就是这样一家应当“靠谱”的国际企业出了食品安全问题。是执法部门监管缺失？还是涉案企业心无敬畏？公众需要答案。

    洋快餐问题频出

    洋快餐在中国市场风光无限已有数年，仅麦当劳在中国内地的餐厅数量今年4月突破2000家。然而，近年频频曝光负面消息，不禁让人疑惑，洋快餐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2005年3月，肯德基新奥尔良烤翅、新奥尔良烤鸡腿堡调料中发现微量苏丹红（1号）成分；2005年11月，肯德基芙蓉天绿香汤的原料“天绿香”被指有害人体健康；2012年12月18日，央视曝光肯德基多地供应商违规滥用抗生素、激素等喂养肉鸡……

    同样，2010年3月21日，麦当劳汉堡被指含防腐剂过多、可一年不坏；2010年7月5日，美国的麦乐鸡被曝含有橡胶化学成分“聚二甲基硅氧烷”；2012年3月15日，央视3.15晚会曝光麦当劳北京三里屯门店供应的鸡翅、吉士片、甜品派存在超时存放、过期、食品掉落地面再销售等情况。

    不可否认，如同现在曝光的上海福喜事件，洋快餐的供应商往往负有主要责任。但洋快餐的责任呢？

    假账丑闻震惊业界

    洋快餐在中国一旦出现食品安全问题，一般都将责任推给供应商，却很少承认自己有监管失职等责任。

    在曝光的视频中我们看到，上海福喜工厂的生产线上，工人从地面捡拾落地肉后，并不擦拭和清洗，而是熟练地把肉直接扔回生产线。流水线上的班长有时也一边手握对讲机，另一只手不戴手套，直接挑拣流水线上的食品。该工厂通过过期食品回锅重做、更改保质期标印等手段加工过期劣质肉类，再将生产的麦乐鸡块、牛排、汉堡肉等售给肯德基、麦当劳、必胜客等快餐连锁店。

    让人惊讶的是，为应付检查，福喜公司质量把控部门会通过邮件通知生产单位，检查当天各生产线“铰肉现场不能有次品”，每当有检查，生产线车间装有次品的蓝色塑料袋全都消失。此外，公司还做了对内、对外的两本账。

    这种高水准的“反侦查能力”令人震惊，然而更令人忧虑的是，漠视市场规则、有意规避检查的供应商竟然可以在采购商检查中顺利“过关”。

    现在，肯德基和麦当劳都只是说他们对供应商有不定期检查，一旦发现问题便取消合作。

    福喜公司常年大规模地修改生产数据，让外界很难知道其内部的真实情况。但是，福喜内部的公开邮件却对违规现象进行了非常细致的记录。麦当劳、百胜集团等餐饮巨头们有充足的理由否认知晓食品工厂内发生的这些行为，但记者的调查却可以证明，这些行为绕开了很多看似严格的监管体系，这种制度的失守，伤害的可能并不仅仅只是消费者的权益。

    还是福喜公司的员工说得“坦诚”，检查那一天才是真正的生产，就像皇帝下去微服私访，先打好招呼，老百姓排队，欢迎欢迎，他要直接偷着去呢？他就可以看到真实的情况。”

    涉案产品如何处理

    媒体曝光后，当夜，上海市食药监局已经要求肯德基、麦当劳所有门店中由福喜提供原料的问题产品全部下架。麦当劳方面在7月20日21时54分通过官方微博回应表示，已第一时间通知全国所有餐厅，立即停用并封存由上海福喜提供的所有肉类食品。7月21日零时46分，肯德基、必胜客所属的百胜餐饮集团通过官方微博回应称：即刻封存并停用由上海福喜提供的所有肉类食品原料。

    7月21日上午8时许，记者来到徐汇一家肯德基门店，店内十几位顾客正在用餐，购买早餐的顾客也井然有序，并未看到任何产品下架的提示。记者询问销售人员是否有下架产品时，销售人员表示没有接到相关通知。随后，记者来到徐汇区一家麦当劳店内，在点餐柜台鲜明位置张贴了两张告知单，写着“非常抱歉，今天我们只能向您提供有限的菜单。我们始终严格遵守国家法律法规和相关标准。感谢您的理解和对麦当劳一贯的支持。我们会尽快恢复供应您喜爱的产品。”告知中只字未提菜品缺失的原因。而对于哪些产品下架，销售人员只是回应“不太清楚”。

    生产何时“标准化”

    一位有过食品安全执法经历的标准化专家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上海福喜缺的不是规章制度，而是执行力。复旦大学教授厉曙光则表示，靠采购企业监管确实难以达到预期效果，应该加大政府监管力度，从源头抓起。据介绍，监管部门判断食品企业的所作所为是否合规以及行政监管的依据是以企业是否具备符合标准的管理体系为标准。但食品安全体系等标准终究只是白纸、黑字，“标准化”的“化”才是保证产品质量和食品安全的核心问题。

    这个“化”如何能真正落到实处？仅仅靠零散的食品安全专项检查，对于食品安全无济于事。政府监管占位不缺位，企业对食品安全生产心存敬畏，企业内心的一把良心秤更要校准，当市场能够靠有效的机制良性运转起来，当“标准”从文字变成行动后，消费者的餐桌安全才会真正有保障。

肯德基供应商上海福喜涉嫌使用过期肉。 五 河 摄

    专家观点之一

供应商采购商责任共担

□ 本报记者  朱祝何

    通过回锅重做过期食品、更改保质期标印等手段，加工过期劣质肉类，再将生产的麦乐鸡块、牛排、汉堡肉等卖给快餐店。近日，针对供应商上海福喜食品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福喜公司）被曝存在食品生产“黑洞”，专家指出，在企业违法违规生产的背后，不论是供应商，还是采购商，质量管理的“黑洞”暴露无遗，不重视质量管理体系建设的问题凸显。

    据公开报道，曾在福喜公司工作10年的前质量管理人员张先生，向媒体提供了2本质量控制记录本，上面记录着近两年生产线上发生的一些质量问题，包括使用过期原料、延长保质期、修改生产日期等，每次记录都有相关人员签名。

    “掉地上的产品应有处理程序。”食品行业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专家，以曝光视频中的产品掉落地上被扔回生产线这一细节举例称，生产肉类食品，从进到出，都有严格规定，尤其是洁净程度和卫生质量安全要求。而规章制度、员工安全意识等多重因素，都会影响质量安全。

    在中国社会科学院食品药品产业发展与监管研究中心执行主任张永建看来，所有厂商都应保证产品质量，且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产品有问题造成危害的，供应商是第一责任人。

    长期研究企业质量管理体系的天津大学管理与经济学院教授何桢，也同意上述观点。他认为供应商的质量管理建设对于确保质量安全很重要，尤其是食品生产，需要建立从农田到餐桌的全过程质量控制，具有完善的流程和操作规程并严格执行。“任何一个企业的内部质量管理体系，从原材料进来一直到产品进入顾客手中，任何一个环节都必须是受控的。”

    “‘质量是企业的生命’，说了很多次，最后一定要把它变成‘质量是企业家的生命’才可以。”何桢说，企业质量管理做得好不好，需要责任落实到人，尤其是企业一把手要负责任。而福喜公司被曝光的食品生产“黑洞”，首先需要分清楚是疏忽还是故意生产假冒伪劣。

    “如果采购商按照规定做了检查，只是负很小的责任。反过来，如果没有做，就难咎其责。”张永建指出，除供应商进行严格的质量管理外，麦当劳、肯德基等洋快餐采购商也要建立完善的来料检验检测体系，对采购的产品进行抽检，并在双方买卖中建立良好的诚信体系。

    专家观点之二

消费者有权依法追偿

□ 本报记者  何  可

    近日，麦当劳、肯德基等食品企业，因为上海福喜食品有限公司提供的肉类原料问题，陷入了食品安全与信任的双重危机，与此同时，一系列关系到消费者切身利益的法律问题也浮出水面。

    媒体的曝光是否可以作为消费者退换食品的依据？已经吃进肚子的“问题食品”还能否求偿？销售方与供货商谁是赔付消费者的第一责任人？涉事企业不少在第一时间选择缄默是否会影响自己的法律责任？对于屡见不鲜的食品安全问题，法学专家们又有哪些法律上的建议呢？

    “为了追回一只鸡，必须杀掉一头牛”，这句话说得是消费者维权成本过高的窘境。上海福喜食品公司加工过期肉问题曝出后，国内知名的连锁快餐几乎全军尽墨，“中招”的消费者必然不在少数，但是“求偿”确是一道难题。

    “即便是快餐已经被食用仍可以凭购物发票求偿。”中国人民大学商法研究所所长刘俊海认为，在该事件中购买问题食品的消费者有权依法追究10倍赔偿。至于消费者是否需要提供相应的证据，证明涉事食品存在安全问题，刘俊海表示，厂商在技术标准、生产工艺、储存环境等信息的掌握上有着绝对的优势，本着现代法律中的“弱者保护原则”以及“实质公平”原则，应该由厂商来承担相应的举证责任。

    中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学研究会副秘书长郝庆丰分析该事件时指出了两对民事赔偿责任：一是快餐企业与消费者；二是供应商与快餐企业。“快餐企业对消费者具有首负责任，接到消费者赔偿请求的生产经营者，应当先行赔付，不得推诿；属于生产者责任的，经营者赔偿后有权向生产者追偿；如果经营者存在失察或者主观责任，也应承担相应的责任。”

    事件发生后，除了麦当劳、百胜等企业发表声明，封存停用，进行调查外，不少涉事企业仍然处于缄默状态。对于这一情况，郝庆丰认为，企业并不会因为“公关表现”而改变应该承担的法律责任。但是，考虑到品牌形象和后期的赔偿责任，企业尽快停售问题产品并向消费者公布有关情况，显然更加理性。

    刘俊海表示，从法律责任构成看，民事责任、行政处罚、刑事责任三者是并行不悖的，不是说赔了不罚，罚了不打，失信企业既要承担民事责任，也会受到相应的行政处罚，构成犯罪的，还要承担刑事责任。

多个品牌作出回应或撇清关系

□ 本报记者 王 媛 实习记者 乔 楠

    7月20日晚，上海市食药监部门曝光了上海福喜食品有限公司涉嫌使用过期原料生产加工食品的问题。7月21日，记者第一时间联系了该公司供应的各大食品品牌，以了解相关情况。

    此前，据称为上海福喜食品有限公司生产的加工食品供应品牌名单在网络上转载量巨大。涉及麦当劳、百胜集团（包括肯德基、必胜客、东方既白）等10多个著名品牌。目前，麦当劳、百胜集团等已针对此次查处发表了官方声明。

    对于《东方卫视》报道的麦当劳供应商存在的问题，麦当劳第一时间通知全国所有餐厅，立即停用并封存由上海福喜提供的所有肉类食品。麦当劳称，已成立调查小组，对上海福喜及其关联企业展开全面调查，并将尽快公布结果。

    百胜集团声明称，即刻封存并停用由上海福喜提供的所有肉类食品原料。因停用上海福喜供应原料造成肯德基早餐产品芝士猪柳蛋堡和香嫩烤肉堡，以及必胜客岩烤德克萨斯风味牛肉3 款产品会出现临时断货，已紧急调配其他供应商资源。

    天津顶巧餐饮服务咨询有限公司在回复给本报的声明中，表示德克士在获知此事后，立即主动进行内部清查，要求全国餐厅封存下架上海福喜生产的火腿片，并停止出售早餐火腿三明治。德克士会继续对上海福喜及其关系企业进行全面调查，并积极配合政府行动。

    吉野家快餐有限公司公共事务部负责人告诉记者，福喜食品并非吉野家的供应商，吉野家与福喜食品没有任何业务往来。

    星巴克中国区公关经理李伟回应说，星巴克中国仅有一家供应商的一款产品中的鸡肉原料来源于上海福喜。这款产品是“鸡肉苹果酱帕尼尼”，目前该产品已全部下架。

    赛百味中国7月21日下午在其官方页面声明，赛百味中国餐厅的产品不使用上海福喜集团的任何肉类制品。

    卡尔森星期五餐饮管理（上海）有限公司及北京星期五餐饮有限公司声明中写道，该司旗下所有中国地区星期五餐厅与上海福喜食品有限公司或相关企业目前无供货关系。目前网络媒体传播的各种有关福喜供应的餐饮企业中，有些带有星期五餐厅标示为信息失传或错误。

    达美乐中国也在回复记者的声明中表示，上海福喜食品至今未向达美乐中国提供任何肉类食品。

    福建省美其乐餐饮有限公司在其官网表示，目前所有美其乐餐厅并未使用上海福喜的肉类产品原料。

    此外，宜家也声明，上海福喜食品有限公司自2012年9月至2013年8月，曾经作为宜家供应商提供一种肉类产品。在此期间，宜家通过对供应商的资格审核、现场考察，以及第三方审核及定期对产品进行实验室检验等措施来保证食品安全和质量，并始终如一地贯彻严格的产品安全检查措施。从2013年9月起，上海福喜食品有限公司不再为宜家提供任何食品原料。

    本报记者21日实地走访了必胜客、肯德基、麦当劳、星巴克位于太阳宫凯德MALL的门店，发现消费者并未明显减少。

    短   评

大代价才能长记性

□ 徐建华

    媒体最先曝光、原材料成“祸首”、各方开始“救火”……上海福喜食品有限公司使用过期变质肉类事件，无论是曝光的问题，还是发展的过程，在近些年屡屡出现的食品安全事件中都十分典型。然而，这些出事的名企却依然“生意兴隆”。应该让他们“长点记性”，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起码应该为质量安全的控制交足“学费”。

    “用最严格的监管、最严厉的处罚、最严肃的问责，切实保障舌尖上的安全”，这不仅体现了中国政府对食品安全的态度，也正在转化成法律上的立法精神。然而从3.15上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到如今“大名鼎鼎”的OSI，都在相同的问题上犯错，甚至连犯事的手法、原因及对媒体的说辞都大同小异，可见“最严”的措施在企业的利润面前，仍然显得无力。只有让企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最大”的成本，“舌尖上的安全”才能有“最严”的保障。《中国质量报》